
延安演出劇照。 通訊員 李震宏 攝

王小萍和再婚后的愛人在家里自娛自樂。 寧夏日報報業集團全媒體記者 閔良 攝
當聚光燈照亮延安舞臺,中寧縣大戰場鎮紅寶村的農民們用《我們的故事,我們的歌》震撼了首屆中國文明鄉風大會。這群平均年齡近60歲的莊稼漢,臉上綻放的笑容和眼中閃爍的光芒,讓歌聲回蕩在黃土高原的田間地頭。
汗水澆灌的榮光
10月初,合唱團確定要參加在陜西省延安市舉行的首屆中國文明鄉風大會后,北京、寧夏兩地的文藝志愿者來到大戰場鎮,指導排練。
10月21日,已經排練了20天的合唱團被帶到中寧縣城進行首次總排。原來安排上臺的8名專業演員被撤換,8名“板凳隊員”緊急替補登臺。
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:距離正式演出僅剩8天,這8位農民能行嗎?
答案是:能!所有志愿者連呼沒想到。
“我們知道可能上不了舞臺,去不了延安,但藝術家來家門口教,此時不學更待何時?”王小萍是合唱團團長,第一輪選拔就因為面部表情僵硬被刷了下去,“說我不會笑,我就回家對著鏡子苦練微笑。”
正值秋收,隊員們清晨5時許多下地干活,吃罷早飯再去排練,一直到下午6時回家,晚上接著干活,甚至次日凌晨兩三點。
66歲的王秀芳因為老寒腿,動作遲緩,她半夜三更偷偷練,直到演出前一晚還在練。演出結束時僵立當場,動彈不得,被工作人員背下舞臺。62歲的楊跟琴雙腿也有舊疾,偷偷去醫院打了封閉針。74歲的王正蘭記不住歌詞,又不識字,就讓在江西上大學的孫子錄音,為了不影響老伴休息,晚上趴在被窩里聽,硬是把3首歌一字不落背了下來。
這份堅持,被68歲的邵奇奎道出緣由:“害怕因為自己的失誤,把節目演砸了。”
他們的真摯與投入讓鄧寧東、丁躍、何英雋等寧夏本土藝術家“集體破防”,免費為合唱團作詞作曲。作曲家鄧寧東感慨道:“鄉親們唱歌的那份投入勁兒,真是讓人感動。”
從奉命組建到登上國家級舞臺,帶隊老師李震宏見證了奇跡。10月29日,在延安市的演出結束后,北京的志愿者得知農民們的付出后動情地說:“沒想到他們真的是拼命在維護集體榮譽。”
田野里的精神家園
合唱團的魅力,遠不止舞臺榮光。
2019年,在中寧縣文化館就職的李震宏組建了紅寶村農民合唱團。李震宏畢業于上海師范大學音樂學院,曾在大戰場中學任教。“當時是奉命而為,未曾想到,這支隊伍竟能走得這么遠,是這幫農民改變了我的初衷。”
合唱團隊員最小的45歲,最大的74歲;沒進合唱團之前,他們多半是在家含飴弄孫、打麻將。
合唱團有什么獨特魅力?
對王小萍而言,合唱團意味著“開心”。10年前,王小萍的丈夫去世,她獨自撫養一雙兒女,做過養殖,開過小貨車。還完債后日子好起來,她更希望開心,為此開過麻將館,組建過社火隊。2019年加入合唱團后,就毅然關閉了麻將館。為了排練,她暫時放下剛分娩10天的兒媳,半路上給兒子打電話說對不起。兒子反過來鼓勵:“媽,那種開心我們給不了你。你開心就好,我們一萬個支持。”
對張海明而言,合唱團是“暖心”的家。今年年初,老伴的去世,讓他一度陷入悲痛。合唱團隊員輪番上門勸,讓他繼續參加合唱。他不僅重拾信心,還圓滿完成了延安演出任務。“心里暖暖的,比家更像家,在別的地方找不到。”張海明含著熱淚說。
對楊跟琴而言,合唱團帶來了“關心”。她開了一家農資店,參加合唱團前,就是煮飯帶孫子伺候老公的角色。參加合唱團后,老公會做飯了,會帶孫子了,會主動關心她了。“感覺家庭主婦的地位提高了,”她說,“以前邋遢一天算一天,現在收拾整齊才出門。我現在整個人都精神了,覺得活出了滋味。”
對所有成員而言,合唱團是涓涓細流匯成的“愛心”。6年間,合唱團總共有110名隊員,來自3個村1個社區,住得比較分散,參加合唱時,有車的要捎上沒車的伙伴,常年如此,不收錢不埋怨。遇上婚喪嫁娶,大家相互幫忙。
唱響鄉村新文明
合唱團帶來的改變遠超舞臺。
紅寶村黨支部書記潘舂雨見證了一個“渾身長刺”的婦女加入合唱團后的轉變。曾經,這位家庭主婦,做什么事只考慮自己,動輒大呼小叫,橫挑鼻子豎挑眼。后來,她和老公都參加了合唱團。有一次和鄰居因為宅基地發生糾紛,潘舂雨僅用一小時就做通了她的思想工作。潘舂雨形容當時的興奮:“要是在以前,花多少時間都是不可能的。”
面對農村高額彩禮陋習,合唱團成員帶頭抵制。王小萍兒女婚嫁彩禮僅5萬元左右,她還因妹妹收13萬彩禮而勸說對方。隊員們創作小品《親家,你知道嗎》,向村民宣講高彩禮之害。敖志強的兒子不幸去世,在合唱團隊員的鼓勵下,敖志強支持兒媳婦重新追求幸福。至今4年過去了,兒媳婦還經常回來看他,仍然叫他爹。
“合唱團成員明事理、知進退、易溝通。”潘舂雨總結道,他們讓黨的政策在基層更快更好落實。
2024年12月,潘舂雨帶著紅寶村農民合唱團的故事參加全國志愿服務大賽,評委張祖平如獲至寶:“這是我一直在尋找的新時代文明實踐范例。”
受此啟發,中寧全縣12個鄉鎮都組建了農民合唱團。農閑時節,大戰場鎮的平凡院落里經常飄出《我的祖國》《喀秋莎》的歌聲,夾雜著秦腔名段和對《蒿子面》《紅彤彤的日子》的贊美。這片聚集14省區移民的土地上空,回蕩著農民們譜寫的屬于自己的幸福旋律。從田間地頭到璀璨舞臺,他們用汗水與堅持證明:歌聲不僅能治愈心靈,更能重塑鄉村文明。(寧夏日報報業集團全媒體記者 閔 良)